李安高晓松《双子杀手》破圈对谈实录
高晓松和李安 会议主题:大银幕首个“虚拟真人”《双子杀手》破圈对谈
会议时间:2019年10月15日晚
会议地点:武汉会议中心黄鹤厅
主持人: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现场所有亲爱的先生们、女士们、各位媒体朋友以及来自各大高校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欢迎各位作客到《双子杀手》武汉对谈活动的现场,那么我们今天的主题是“Junior来了”,相信现场很多的嘉宾都有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Junior呢?接下来有请各位嘉宾把目光投入到屏幕之上,我们通过一段视频来了解一下。
一段超燃的视频之后,让我们来有请对谈嘉宾主持高晓松[微博]老师,有请。
高晓松:其实我是假的,我是做出来的,真的我是那个,那个更真实,那个是真实,我是P过的,然后P得不太成功,就是比那个胖一点。
我首先想介绍一会要坐在虚左以待那一位,在我的心目中是从这样的维度应该说是这样的,在最近六年奥斯卡奖的最佳导演奖有五次被三位墨西哥导演得到,叫墨西哥三杰,震撼了好莱坞,但是相比之下在好莱坞小一百年的历史上,来自亚洲的导演得到最佳导演奖的就只有这一位,而且这一位得了两次,包括黑泽明导演只提名过一次,但是很遗憾地败给了当年《音乐之声》的导演,那么多内地、香港、台湾、日本、韩国优秀的导演,在好莱坞奋斗过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真正生存下来而且成功,到今天依然这样成功的就只有这一位,这也是我想向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所以我们下面有请李安[微博]导演。
这个拥抱不是光想跟李安导演拥抱,还代表了今天晚上也在武汉的王力宏[微博],因为他参加军运会的开幕式,然后他曾经出演过李安导演的《色戒》,专门说请替我跟伟大的导演拥抱一下,所以我也代表跟我长得差不多的王力宏跟李安导演拥抱一下。
刚才就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三位墨西哥导演最近六年里得了五次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亚洲导演在小一百年历史里面那么多导演奋斗,只有你拿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你也是第一次拿到奥斯卡最佳外国语影片的亚洲导演,而且拿了两次,为什么亚洲导演这么艰难在好莱坞?而为什么你坚持下来而且成功了?
李安:日本人拿过两次。
高晓松:对,那也拿过,那在你之后。
李安:你刚才提醒我好久没拿奥斯卡了。
高晓松:哇,你要再拿就是短短几年之内拿第三次了。
李安:对墨西哥三杰我非常熟悉,我都认识他们,其实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定律的,风水轮流转,有时候不知道那里蹦出来,你说它环境特别好也不见得,就是碰上了,而且奥斯卡也不能绝对评判艺术价值,甚至它的商业价值,都很难讲,有一些缘分。
高晓松:那我们的缘分,首先外语片导演。
李安:我这个不是得了便宜卖关子,更重要不要是把当奥斯卡当作一个目标,拍好片、把你的心理话说出来、用最好的表现、找到心灵契合的观众,奥斯卡就是美国人选出来的东西,当然美国人的电影专业来讲是最强的,好像它是一个殿堂,它本身也不是一个绝对值,当然得到它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它是奥斯卡。
高晓松:得到了还要吃个大汉堡。
李安:也挺辛苦的,我们三点以后几乎没上厕所没过吃饭,到晚上一点钟才有。
高晓松:才吃那个汉堡。我下面一个问题要问的就是这么多全世界各地来的电影,不光是亚洲导演、墨西哥导演到那去,每个人一要在那生存,二要表达自己内心最想拍的东西,三要他真正地成功,也许奥斯卡不是成功,但是票房。
李安:如果奥斯卡不算成功那什么叫成功,我只能说你很难把它当作一个目标,因为它每年都有一个风向,你真的说不清楚,它像风一样,一下这边、一下那边,你真的算不准的,不是一个固定的目标。
高晓松:可能风向会有变,但是有一点不变,好电影是必须的,只是在这一轮风向中。
李安:总之是不能差。
高晓松:下面一个问题,因为我从小看你的电影一直到现在,当然李安导演,我也从小您我的电影,我发现您特别有意思的地方,您选择的题材特别的生僻,你自己写的剧本就不说了,你选择的小说、故事推理,比如说《卧虎藏龙》,偌大的武侠迷里看过各种各样的书,这部大家都没有听说过的小说被你挑出来了,你怎么能把这些生僻的题材给挖出来,然后还能拍成成功的电影,通常说小说成功了,现在叫IP嘛,在晋江文学城上在哪里火了一个小说去拍,你为什么专门去拍不火的呢?
李安:我不是有这个癖好,我拍了三部电影以后,除了有一个现在还没有拍成的,非常难拍的那部电影以外,差不多都是别人来找我的,他自己送上门的,头三部以后我自己就不写剧本了,懒得写了,对一个空白的纸张来填东西对我来讲是比较困难的,也比较孤独的。当然所有东西都是因为对我有启发,最主要它有一种吸引人,你看到它觉得我是属于它的,全世界除了我就没有别的人可以动它,会有这么一种感觉,通常不是因为小说好到怎么样,因为小说文字很好的时候,有的小说我会更愿意把它拍成一部电影,它里面有一些元素让我想拍成电影,把它影像化,所谓影像化,你看着不能用笔墨来形容,因为笔墨一形容话一讲出来就把它理性化了,那个东西的神秘感就没有,通常是元素碰撞,或者有某一样东西或者有一幕。比如《卧虎藏龙》最后那个女主角一下子从山顶上飘下去,就跟我这个电影相当不同,她飘下去让大家以为她为父亲尽孝这么死了吗?然后她会轻功是这么一个故事,她跑到新疆去找罗小虎,我的电影就是这样子,可是就是一个飘下去的那个样子,就让我想拍一部电影。《冰风暴》,因为我那时候刚出道,那本书还买得起,那本书还真有人买,1000元买过来了,版权大概1000块,而且买来那个作者我跟谈的时候,以后我的电影你不要啰嗦了,就这么来拍吧,它显然不是一个有故事就拍成电影的这么一部小说。我的朋友介绍,这个新作家出来,你可以看看他,他的第二本书《冰风暴》,其中有一个画面小孩子被电击以后都结冰飘下来,又透明又反光又干净,又有仪式感,后面我说不上来,反正那个影像让我很想拍一个电影,常常为了这个影像或者某一个触动,一个电影通常在结尾部分要怎么样去铺排,要让多少东西或者故事去带动画面角色的推敲,怎么样元素的冲突,到那个画面时给观众一种我看到的冲动,将心比心,这就是电影神秘的地方,大概是这样。
其实戏吸引人,演员演到什么角色,谁该红谁不红,导演像我们这样拍片不是完成一项工作,拼命把感情全部投射进去,或者把我们心里的感触跟观众分享,其实也是一种缘分,我想比较出名的小说《Sense and Sensibility》在大家印象里面很文字化了。
高晓松:《Sense and Sensibility》西方文史最大IP你也拍了。
李安:她所有的小说这一本也是最不靠谱,第一部大概在19岁就写了,说是写了10年,但是10年后才弄出来,也是她比较不成熟的,也是大家比较不知道的,像《傲慢与偏见》,没有那几部有名,就是我觉得它比较适合拍电影对我来讲。
高晓松:你是觉得成熟的文学其实不适合影像化,只有不成熟的文学才适合影像化。
李安:在我感觉选一本烂小说拍成一部好电影的成功率比选一个好小说拍出来一部不怎么样的电影高,因为它的文字性太强烈,除非你愿意大刀阔斧抽里面的东西做现代化的大胆尝试,不然的话没特点。像斯坦利·库布里克专挑烂小说,我很崇拜的一位导演,他用影像讲故事,专挑烂小说。
高晓松:《发条橙》也不是烂小说,伟大文学。
李安:你这么看吗?对我来说基本上一部蛮烂的小说,不知道看中哪一点了,我想我们是拍电影以声光影像触动人心,还有电影的知识结构跟小说结构不一样,电影其实窄了很多,我常常觉得连续剧、小说,尤其是长篇的,好像练武术里面的混打一遍,我们枪扎一点,不光怎么样往一点扎,电影两个小时至少在既存的观影习惯里面最好不要野心太长太大,像连续剧那种拉拉扯扯,最好有距离、有目标才能打中这个目标,这样的电影是比较感动人心的,成功率也比较高,做出来的电影也比较有吸引力。
高晓松:你说的打中目标是打中你自己心里的目标?还是打中观众心里的目标?
李安:心里的目标,当然常常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目标是这个地方,观众不这么看,我常常布的一些笑点,我觉得挺好笑,自己挺幽默的,观众不笑,有时候我觉得很感伤的东西,大家哄堂大笑,不知道为什么。
高晓松:你能举个例子什么你觉得特别感伤,然后拍完了观众看了笑?
李安:比如《喜宴》最后有一幕送行是在飞机场,洋女婿就拿了一本相簿说,我照相给你们留作纪念,大家把那个虚构的喜宴,假戏成真的一部闹剧翻译了一遍,一打开以后,我觉得观众该掉泪了吧,哄堂大笑,全片笑得最大声就是那个地方,而且世界都是这样的,在德国、美国、台湾放都是差不多,最大的笑声,事后我大概分析为什么,真正不是我预计的,观众真的很难,他的思路跟你的设想得不太一样,有的人可能算得很准,尤其在喜剧方面,对我来讲就很难猜,尤其是情感点,我决个这个地方最感动,我拍的时候都要掉眼泪,有些不太注意的地方,观众反而很感动,怎么说真的很难讲。
高晓松:《喜宴》那一场戏不是男性的爱人在帮,其实是男女的,一个女性的前女友在翻强颜欢笑,观众会掉泪吗?还是依然会哄堂大笑?
李安:不知道,没试过,现在有很多的试映,我觉得把以前的紧张和兴奋拿掉了,我蛮怀念以前还没有试映会的时候,观众点评给你意见,同时拜托你改一改什么东西,以前真的拍完拿出去一映,第一次演的时候,像《喜宴》那个时候跟我的工作人员还是在纽约的活动,根本没有人认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里面讲什么,还是喜剧,就提了那个影片,就坐上飞机参加德国影展,当场2000多个德国观众看字幕,那种兴奋感,还有电影的原创性,现在很多的试映很难有,其实我还蛮怀念那个时代的。
高晓松:我也怀念,当年看电影那种特别大的新鲜感、细腻感。
李安:还有冒险感,现在就很少了。
高晓松:拍了那么多年生僻的题材挺好的,为什么这次选择了一点都不生僻的在好莱坞这么著名的传来传去很多年这样著名的题材?
李安:传来传去,其实也算第一部动作片,当然有点像我们的武侠片,我在好莱坞作为这个价位来讲,我没有办法像《卧虎藏龙》那样,因为它的成本比较高,现在制作的东西来讲,它打动我也是人家被迫来的,一方面跟我现在想的拍摄电影它的体验、它的支持有很大的关系,有三个东西让我觉得我想做的,第一个是一个人见到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版本,克隆技术的这个画面,倒不是那个道具,你看到一个跟你一样,又不是你的过去,又不是双胞胎,其实人没有经验对那个假设,而且这么具象地出来,你会不会觉得你很特别,你有人性,你有姓名,还是你只是宇宙这一大锅汤里面的一个基因、一个元素,这个东西我想了很多年。第二个我想把他们两个变成不同成长的故事,先天和后天的那种辩证。还还有我对我自己的感觉,透过武打片的形式来把它具象化,这就是我想做的,而且做了《少年派》的老虎之后,我觉得好像要做人,因为做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一个很奇幻的,你的脑子里面拒绝接受它,这个挑战对我吸引力蛮大的。那个老虎我不熟,是一个另类,用我们自己的点,尤其用这种方式,这种立体很透彻地看过去,这种体验、这种方式,你可不可以去测出观众去相信,因为电影就是有的观众相信。现在数码,数码可不可以出来讲故事变成假设的东西,这种情景,过去你找一个像人或者化一个妆对白起来没有特意的感觉,那种测试也是我对电影的一种好奇,电影到底可以为观众做什么东西?它可以探讨什么?动作戏交互其实是蛮有意思的事情,因为拍动作片其实很好玩的,尤其是新的拍法,因为我们的景深拉出来、细节出来,你不能完全用速度感让观众兴奋,那个不够看,而且速度感也不快,你看实在以后表情、战略、细节,怎么换弹壳,等等很多细节过去统统带过去的,现在一定要添加进去,而且有景深。通常拍追逐戏是侧面的,有深度才让人看下去,身临其境,而且它整个的运作方式、拍摄的原理其实在变动,这个让我挺兴奋。还有打斗,我从《卧虎藏龙》开始,其实我跟袁和平导演研究了半天、斗了半天,最后必须服输,因为你不能把人打死,打死也不能拍出真实感。它其实是一种舞蹈,是从京剧的的武行里面、武打戏里面翻跟头那些东西,从那个艺术演化成一种电影感,当然很可贵。我从他们身上学了很多,真实感是绝对做不到的,而且在过去那种闪动的2D的间接表达方式上面,你只能创造美感里面的真实感。真实感不只是不能拳拳到肉,而且它的策略,真实感里面真正打架的时候不是拳拳到肉或者你看得很清楚。它是一团混乱,那种混乱感、不干净的打斗,那种表现我们现在用数码可以把它加强,把它的节奏感打乱,这么打斗可以拍到,类似很多东西人做不到的,我可以放进去,我可以用这个来做戏,这个都是怎么样做这个Junior,面对它什么样的心情,怎么样的武打片呈现,还有3D电影和数码电影的美感,这个是不存在的,怎么样属于数码电影的美感。
高晓松:我来形容一下,我看完这个电影以后最大的新鲜感,因为我很多年前学电影,老师讲说电影跟绘画不一样,绘画是一个完美构图,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电影是一个窗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我一直没明白窗户是什么意思。自从在洛杉矶看了120帧3D4K,我居然不但清楚地感觉到它是一个窗,我都好几次这样,我以为这样就能看到窗这边上下的东西,这是一个巨大的观影体验。
李安:第三人称可以慢慢从第一人称来看,这个对我讲是很大的一步,不只是多了一个变相,好像多拍了一只眼睛一样,整个心态接受了,非常不一样的,而且它的美感跟我们对胶片的依恋和模仿完全不一样,它有属于自己的美感,那种美感应该是有公式的、有道路,有一套东西在里面的,追求它当然需要一点训练,可能我看的比你看得美一点,因为我看得多,比较接受它,你可能第一次看觉得很奇怪,到底是生活,还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可能还有一点疑惑的感觉,可能我们做了一次以后,我们工作人员觉得里面真的有一种很奇异的美感。
高晓松:除了美感很震撼我的以外,还有很欣喜的地方是,导演从第一部电影《推手》开始,我很多看了不止一遍,如果记忆没有混乱,第一次看到这个结尾是和谐的,然后一对男女有那种喜悦、欣喜的感觉,好像以前在导演的电影很少看到,你以前都是纠结、挣扎、痛苦、感伤的。
李安:我先要表白一下,跟价格有关系。
高晓松:这个价格让你妥协了?
李安:不是妥协,原来结果不是这样子,是挺感伤的,如果我是亨利,这件事情过去我要离开,原来的结局是Henry把房子留给 Danny,该交代交代了,他去办他的事情。
高晓松:原来的结局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安:以我中老年人的心智应该是这样,但是试映以后观众觉得非常不满足,当然跟我们那时候脸还没有做出来有关系,那是我们第一天拍戏就拍那场,演得也不是那么理想,其中有一个问题,因为这个Junior实在是太可爱了,他虽然是一个杀手,威尔•史密斯他年轻的时候,而且我往他那个楚楚动人的方向去做的,大家真的对他有一种很投入的关爱在里面,就好像不知道人生该怎么开始,现在才要开始,我们就把他抛弃了,这是剧本没有想到的。从希腊戏剧以来都很普遍的手法叫做逗乐场,尤其在悲剧里面,他惊慌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戏剧冲突,就是元素冲撞,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要帮助观众,把观众慢慢慢慢带出去,所以在我的印象里面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希区柯克的《惊魂记》,那个时候一个玉女的红星在浴室里面被杀了,然后又有一种神经病,结尾观众非常惊悚,观众完全不能接受,它的结尾时就有一个侦探出来,把整个剧情说了一遍,完全是画蛇添足,最后就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说我的作用是让它乏味一下,让它的情绪能够纾解一下。我想我现在的结尾比较温暖,我自己想是这个做法,对我来讲如果是一个舞台剧,观众看舞台剧,他在把父亲枪杀的时候,最惊讶的时候就落幕了,我梦想过了十秒钟以后起立鼓掌是最完美的,可是电影不能这么做,太投入了,它里面的冲突在感情上面,尤其是一个很普遍的,要稍微厚道一点,所以做了这么样一个处理。
高晓松:下面我们请三位来自直播平台的代表向李安导演问问,《双子杀手》的电影看了以后,他们有什么问题?
主持人:我们今天现场也是邀请到三位年轻人代表作客到对谈环节,参与到对谈内容,接下来我们邀请的是来自新浪微博、知乎和哔哩哔哩的代表上台,有请你们。同时我们今天现场导演组也给李安导演特别准备了一个表情包,如果年轻人的问题太过火辣,李安导演可以选择回答或者说通过表情包来回答,同时现场的各位嘉宾身边随身包里面为大家准备了荧光棒和萤光展板,大家也可以拿出来打开,通过手中的荧光棒和我们舞台来进行互动。
高晓松:首先有请来自新浪的邢立达大V,先作自我介绍,然后向李安导演提问。
邢立达:李安导演晚上好,高老师晚上好,我是中国地质大学的邢立达副教授,我是古生物学家,研究恐龙的,我发现里琥珀里的第一个恐龙,谢谢大家!
高晓松: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李安导演?
邢立达:我跟李安导演有过一点点的关联,您在拍《卧虎藏龙》时,是在新疆的乌尔禾魔鬼城,我在那里发现有白垩纪的恐龙化石,非常酷,我们想在那里发现一个新物种,到时候会命名向您致敬。
李安:太荣幸了,谢谢你。
邢立达:今天这部电影我看完之后非常感触,因为我的硕士生导师 Jack Horner是《侏罗纪公园》主角的原型,我也是因为看了这部电影才去加拿大追随他学习恐龙领域,他现在年纪已经很大了,如果以后有用类似的技术把老师或者真正古生物学家年轻时复员出来,或者是把恐龙更好地复员出来,那是我们做古生物学家的梦想,恐龙学有一点特别有意思,跟导演的心里或许一样,我们的未来都是未知的,我们不知道会挖出下一次是什么化石,今天看这部电影时体会到Junior有迷茫感觉,非常的共情。请问李安导演,当未来是不可知或者迷茫时,您是如何集中在自己的方向深入做了这么多年,而且还做得这么好?
李安:讲到《卧虎藏龙》,我在拍一半时就想退休了,我在想怎么把这个片子熬过去以后,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做十年就够了,可是我现在还在做。其实最重要一点老实讲,如果我不拍电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试过几次,后来又继续拍下去,这是我所爱的东西,也是我唯一擅长做的事情,除了烧菜以外,所以我就继续做下去。我想我对这个电影的好奇心是蛮重要的,我很喜欢拍电影,包括我现在没有天天拍电影,我也没有那么喜欢看电影,尤其我做了3D以后,其实电影对我来说是非常迷惑的东西,为什么把想象力投射到这样的东西,开始变得有点奇怪了,我开始困惑了,孔老夫子说的四十而不惑,我怎么到了这么老越来越迷惑,拍得越来越迷惑,一个解答里面可以蹦出十个问题的那种感觉。我对拍电影这件事情、这样的生活,虽然是很刺激,吃到了很多的苦头,可是我有很多的好奇心,不管是文戏武戏,我们怎么样用阅读点,用这个方法来阅读,你透过看进去以后,这个戏要怎么演,明明知道下一步台词,普通人的眼神对着镜头要怎么动,3D和2D,我想没有人注意到,我第一个注意到其实眼神盯东西的方式也不一样,跟人要很相似,是一种扫描,它要对什么地方,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所以我有不断的问题,也有志同道合的人听我讲了以后怎么去追寻,我想这是一种动力,我想最大的是好奇心,如果哪一天我没有好奇心,我也不需要拍电影,日子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可能会选自己躲起来,或者去教人家干什么事情。
电影其实让我很眩惑、很着迷,又很疑惑的一件事情,可是拍电影这件事情上面,让我有一种踏实感,因为我在找我的解答,我的手在触摸它,就像画家的手碰到油彩怎么下去,有时候不是说它要讲什么东西,就是有这种感觉,我想在做电影的这种感觉,我希望我什么时候能够戒掉,我想有一天拍不动的时候,没有人给我钱,或者也没有人干的时候就自然烟消云散,只要我自己觉得还有活力、还有问题时,其实很多问题像我这个年龄开始记忆力衰退了,电影那个东西,我还是那个手挺想去触摸它,有这种冲动,用不同的题材去摸,观众怎么反映,有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在做时最充实最快乐,当然也最紧张,每次做完时就觉得好像虚脱,好像有个东西要从我身上去找到观众的那种感觉,我好像又另类一样,出去了以后人其实是一种虚脱的感觉,现在还要坐在这边跟大家讲出个所以然,其实是蛮困难的一件事情。
高晓松:不但要讲出所以然,还要回答下一个人的问题,下一个请知乎平台的大V李淼。
李淼:李安导演好,高晓松老师你好,我是来自库柏特科技和武汉大学的李淼,我是一个从事机器人行业研究20多年的小学生,我自己是做机器人模仿学习的,主要研究怎么样将人手部的动作通过一种学习和模仿影射到机器人上去,这件事情我自己研究了十多年,当时在瑞士学习知道这件事情很有难度和挑战,在电影中看到Junior的面部表情很丰富,特别是在城墙上骑摩托车追赶的场景给我震撼还是蛮深的,动作非常的流畅,同时知道人身上可以活动的关节是很多很多的,一个面部的表情可能肌肉就有40多块,能做的表情就有50多种,哪怕是一个微笑就有18种,提问李安导演为什么要选一个这么有挑战的技术难度的一件事情去拍一部电影,而不是说选择我们看起来更简单的方式,比如说用错位、替身或者以前更传统的技术,为什么有这种挑战的精神在?
李安:我觉得没有挑战太没有意思吧,找威尔•史密斯的儿子来演或者给他化化妆,尤其用这样的媒体,这样的媒体发现很多电影制作方式,不光是提升,要改进、要寻找,其实本身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这是第三次模拟,在《绿巨人》的时候我开始琢磨,我是第一人做这件事情,后来做《少年派》有很多做老虎的心得,这件事非常很有意思,是对人的感情怎么透过肌肉,还有岁月在脸上在肌肉做了什么事情,很多东西里面是一种精微的,我以前在指导演员时看他可以这么演那样演,这样刺激他,其实也是对人的一种研读,可以读透他的表现,现在我用这个做不但要这样启发演员,我们还要带着500多个工作人员花一年多时间怎么弄进去,情感怎么牵动每一根肌肉、每一个眼角膜,包括嘴是最复杂的,还不是眼睛,皮怎么一层一层怎么探进去,人的动作那个物理怎么样才能取信于人,它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但其实最大的挑战其实是我没有想到的,这里科学运算里面AI完全算百分之百已经是很困难了,对我们来讲是第一步,这个东西非常奇妙,明明是完全找不到错,你把过去的片子拿出来一半的情况根本不像他,可是你绝对不会怀疑,可是为什么电脑做出来,是人演出来、带动出来的怎么换算,也不管用AI也好人工也好一点也没有错,光也没有错,怎么检查也没有错,它就是不太像,或者没有活起来,就是很大的奥秘,有时候要花八九个月才慢慢研究出来怎么回事,而且每一个镜头也不一样,当然可以用更简单的,可是我觉得这个不是太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高晓松:下面有请来自B站的某幻君。
某幻君:你们好,李安老师好,高晓松老师好,大家好!我相比其他两位专家,我可能就是一个平凡的大男孩,我平常喜欢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因为我的大学专业也是跟电影有关,李安导演对我的影响也很多,我会平时创作短剧,我看到在场有很多年轻人,现在想要看电影大部分的也是年轻人,我作为年轻人在看完《双子杀手》之后,尤其是动作戏份和枪战飞车戏份,再配合120帧3D4K,对爱打游戏的年轻人来讲,他们有一种游戏的观感,我想知道李安老师在拍摄之前,有没有专门对当代年轻人文化进行了解呢?
李安:完全没有。我很抱歉大家玩游戏的人觉得有那种投入感,其实我们很多的媒体、游戏,甚至包括电视,其实它的不管格式和解析度其实都已经先进很多,对于3D语言的运用、动画、animation也领先很多实物拍摄,可能不止十年以上,不知道电影会落在它的后面。我想游戏,我从来没有玩过,大概是30年前第一代我碰过一次,其实我没有玩电玩这件事情,可是我想是一种参与感,可是这种参与感又不是电玩可以控制的,是我带着你走,它的视觉观感是这样的,它的解析度比较高,还有参与感,最像的一个地方就是我看人家玩电玩,在一般2D电影里面owe showed(音)是一回事,这个人参与这件事情,跟这个人看到你要拍一个脸的镜头,要看他看到什么,就是它的视野,它的视线看到的东西再回来它的反映,这是电影最基本的语言,在3D跟你们玩的电玩里面,其实它的视野跟它的参与两个其实合成为一的,如果你把这个东西拉到镜头外面属于你的空间,而不是一个故事的空间,荧幕里面荧幕外面,如果你是这样去做布局,你确实有那种游戏感、参与感,只是说你动不了,我怎么拍你就怎么看,我想那个参与感跟你们玩游戏是蛮像的。
高晓松:下面在场媒体朋友和同学们来举手提问题。
楚天都市报:你好李安导演晚上好、高晓松老师晚上好,我是来自楚天都市报的记者,请问李安导演,我今天下午看的电影Henry非常幸运遇到20岁时克隆版的自己,修正他自己觉得人生的遗憾,请问您,如果你有一天遇到年轻时候的李安,你希望遇到什么时候的自己?是2000年拍了《卧虎藏龙》的你,还是2006年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的你,还是说更加纯真的年代?谢谢!
李安:我想见到哪个年代,你刚刚讲的那两个都不错,当然如果我讲愉快的回忆,其实我最愉快的回忆是《断背山》出来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我很疲惫很想退休,然后收到那么多善意的,我拍那个片子大概是半退的状态拍成的,一半的时间我早上其他的电影都没有,不想起床去拍,那么累,睡也睡不好,心神不安,那个电影就像被祝福一样,每个人都那么好,景色那么漂亮,一切都很顺利,我从来没有工作那么轻松的,包括后期,而且我小孩子上学,那时候念初中,我给他做便当,他每一场球赛我都去看,我自己还要练身体,经过前面那一部分我受到很多压力以后,这部片子一出来得奖,我得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其实压力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大奖的时候,其实我个人心里是很紧张的,就是那一次,我觉得收到很多的祝福,所以心里很坦荡很舒坦,就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是我在电影生涯里面觉得最舒服的一次吧。
高晓松:谢谢,由于时间关系,李安导演一会还要去电影院和现场观众交流,现在我们进入礼物环节。
主持人:说到礼物环节现场的观众朋友都非常好奇,究竟今天我们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呢,其实到目前为止礼物都是保密的状态,第一份惊喜是复星外滩中心特别为李安导演准备的,接下来有请两位嘉宾起立,来到舞台中间为现场各位嘉宾揭晓一下,究竟这个惊喜和礼物是什么呢?
有请李安导演将手印按在舞台的立柱上,有请留下手印,那么进我们的主题是“Junior来了”,我相信我们在座各位嘉宾心目中,我们最帅气的Junior肯定就是我们的李安导演了,所以我们今天送上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年轻时候李安导演的一段视频,送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那么同时今天听说晓松老师也有一个惊喜要送上是吗?
高晓松:也不是惊喜吧,就是我为李安导演这个新戏写的主题曲,由李宇春[微博]和Click#15,今年夏天新晋的优秀的Funk乐队唱的一首好听的歌,今天发行的。
主持人:那么接下来同样我们把目光投射荧幕上一起来欣赏一下。
高晓松:春春整个成长就很像是电影里说的,我不需要复刻你,我有我自己的角色。
主持人:欣赏美妙的音乐的同时,有请两位嘉宾移步到舞台中间合影留念,有请现场所有媒体老师帮我们拍下一张照片记录这一时刻。
接下来有请三位年轻代表来到主舞台跟嘉宾合影留念,有请你们。
有请晓松老师和李安导演和现场所有嘉宾朋友一起合影留念,有请工作人员送上自拍杆。同时也有请手中持有荧光棒和荧光展示板的嘉宾朋友,可以把你手中的展示板举起来。
这样我们全场倒数三个数,一起来说《双子杀手》大卖!好不好,《双子杀手》,大卖,谢谢,感谢各位的配合,有请到场嘉宾再次回到席间就坐,谢谢你们,感谢各位的配合。
亲爱的朋友们到这里呢,我们今天《双子杀手》武汉对谈活动就圆满结束了,那活动的最后呢,让我们再一次感谢本次的主办单位:复星影业,承办方:复星外滩中心和淘票票,另外我们要特别感谢新浪微博、新浪娱乐、知乎、哔哩哔哩和优酷大力支持。再一次感谢现场所有的领导嘉宾,以及各位媒体朋友的出席。谢谢你们!